【冰九】愁空山 (01)
◎魔族冰×上神九
◎巨型ooc产物,喷轻点T T
◎短篇,很快就完了/很好我又开坑了(。)
“在腥风血雨中温柔地闭上他的双眸。”
“别看,我来。”
◎
“跑啊!”
洛冰河听到身后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喊。
那是他母亲的声音。
但身后明明是焚身的业火,是万丈深渊。血腥味从背后袭来,以及触及到他背后的刀枪,刺骨的寒意要将他溺毙。
洛冰河呆呆地立在那里。他不敢回头,就算没有回头他也能看到他的母亲。
人类的身子不堪一击,在淬了魔力的刀枪之下贯穿了咽喉。
母亲的血好像溅到了他的脸上。
最后的血凝固成一句。
“跑啊!”
像一道惊雷炸醒麻木已久的人,洛冰河一瞬间撒开步子奔跑起来,等回神过来的时候身上又惊出一身冷汗。
他没完没了地跑着,要远离一切黑暗,包括已经死去的人类母亲,将她的残骸留在炼狱中。
还有为了让他活下去的所有人。
还有希望他死去的所有人。
前面就是人界与魔界的分界线,两头魔石雕刻成的龙守在门前,洛冰河堪堪停下脚步。
“别跑了。”面前有个魔族轻笑着,发疯了般用舌尖擦过刀刃,舔去上面的血迹,“没用的。”
那上面沾的是母亲的血……
洛冰河阴沉着脸,但小孩子确实跑累了,脸色苍白,更多的是欲盖弥彰的冷静与快要崩溃的愤怒。
“魔族是有罪的,只要你的血统里有一滴魔族的血,是不可能出去的。”魔族首领反手挽着淬了奇毒的弯刀,一步步向他逼近。
他玩味地看着面前继承了人类一半血统的魔族,如同一只豹子看着还跑不快的羔羊惊慌失措地逃跑,“我们也不想杀你的,可惜你娘是人类,罪该万死的人类!”
他缓缓向前进了一步,身后跟随的众魔族也缩小了对洛冰河的包围。
洛冰河往后退了一步。外衣已经残残破破,衣服后摆被斜划开一部分,另一半将掉未掉地挂在后面,因为离界碑太近,衣服后摆呲呲冒烟,微小的电流将布料的纤维燃烧殆尽。
“被我们杀掉,总比被界碑烧得尸骨无存还要好吧。”首领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看在眼底,带着十分的胜意哼笑一声。
洛冰河抿着嘴唇。
在那一刻他的脑中忽然空白了一瞬,十分不该地走神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天琅君并不很喜欢自己。毕竟魔族都是薄情寡义的人,天琅君已经把魔族难得的爱都给了苏夕颜,再没有多余的分给这个孩子。
但最后那一刻,天琅君替他挡住了所有的刀枪,对随身不离的护卫说了最后一句话:“保护洛冰河。”
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了最后那一点启明似的父性。
洛冰河猛然回神,他倏地转身向人界跑去。
跑,我要活着。
他想。
◎
我要活着。
洛冰河想。
人界比魔界温暖多了,但他依然只觉彻骨寒凉,刀刃贴在他脊骨上的冰凉温度还没用散去,还有穿过界碑时,紫蓝色的电流窜入他的体内麻痹掉每一条神经,这些电流却几乎是连温度都感受不到的冰冻。
千百年来是没用魔族能通过这个界线的。
洛冰河是一个例外。
大概是依靠他身上的一半人族血统,才可能这么幸运。
洛冰河揉了揉自己额前的散发,勉强将眉心的罪印遮去。他刚刚从日复一日的噩梦中清醒,眼中还带了点混沌而茫然的白色,与浓黑的眼瞳中和成压抑的灰色。一副几乎死去一般的表情实在不符合一个幼童。
他很想找个人说一句话,可不知道找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不知道怎么才能一口气说完。
洛冰河听着苏夕颜最后一句话。
“跑啊!”
他跑了,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一旦脱离动物求生的本能后,他像个茫然无知的小羔羊,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魔族!”
天生五感敏锐的魔族很快就能捕捉到这点细碎语言。洛冰河像被从沉静的湖中猛的拽上来,下一刻就瞬间清醒。他立刻捂住自己额头,埋头通过了这片热闹的街坊。
“魔族啊,真的是魔族。”
一边作为人的血统遭摒弃,另一边作为魔的血统又不被接受。洛冰河像个堪堪卡在人魔两界中的怪物,不人不魔地存在于世。
“魔族啊!”
“罪该万死的魔族!”
愚民从最初的震惊中返回,愤怒地拿着锄具对向洛冰河。罪该万死的洛冰河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耳朵,掩耳盗铃般企图能让骂语少一些入耳。
直到他撞上一人。
洛冰河下意识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具,狰狞的獠牙外露,把他实实吓了一跳。
他微怔了怔,立刻侧身从鬼面身旁躲过。但那人似乎回过神来,迅速地抓住洛冰河的手腕,将他往回拽。
“放开我!”洛冰河想也不想地挣扎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那人一段小臂从衣袖中露出,手腕纤细苍白,但力量却大得不容置疑。
洛冰河被拽得转过身来,随即眉心罪印处被手指点中,一瞬间一种极轻微的感觉从眉心蔓延开。鬼面依然死死拽着洛冰河不让他跑走。看着围上来的村民越来越多,洛冰河心知逃不过了,索性拉住那人宽大的衣袖,将脸埋进去。
连他自己都知道,这好像亡羊补牢般没用。
鬼面似乎身子一僵,却立刻带着他逆着人走了。
“奇怪…这畜生跑去哪里了?”
“我也没见着……”
洛冰河心头一惊,发声的的村民明明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却根本没有看到他。他想起刚才眉心蔓延的感觉,竟觉如一种法术。此时洛冰河才意识到这人的衣袖盈着淡淡的清香,他抬头端详,鬼面身着一袭竹青长袍,长发高束,虽说戴着个悚人的面具,但只让人觉得威严——是神明的威严,而不是鬼怪的威严。
洛冰河很少见到这等清高人物,莫说魔界那些审美观有毛病的魔族,就算在这人界中流浪十余日,他也没见到过。
不知不觉中他愣了神,直到鬼面停下低头看他,他才如梦初醒般甩甩头,随即放开了不知不觉抓着的鬼面的袖角。
“…谢谢。”洛冰河悄悄瞥了眼被他弄脏的袖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敢问公子大名,此恩情洛某来日必报。”
他支支吾吾地学着从他爹那里偷看的话本中的剧情,作了个揖。
上头鬼面中似乎透出轻轻一声笑,微微俯身道:“吾名沈清秋。”
“魔族?”沈清秋问道,这句中似乎带了些微微的揶揄。
魔族二字刺得洛冰河眉头一皱,他嘴唇紧抿,警惕之色尽显,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刚刚从父母的温柔摇篮里爬出来,虽然鲜血让他成长了不少,但还是个没这沈清秋一半高的小崽子。
分明被面具遮挡,但沈清秋的眼神如有实质,他在洛冰河身上来回扫了一圈,略有些嫌弃地道:“怎么跑出来的?”
洛冰河沉下脸,企图逃走。
“你能跑到哪里去?”
离开不到半步,他身后就传来清清冷冷的一声。洛冰河脚步下意识一顿,转头狠狠瞥一眼刚刚还救过自己一命的恩人。
确实,没地方容得下他。
洛冰河黯了黯眼眸,还是毅然决然转身就走,“不用你管。”
但没跑出多少步,他的袖子竟被一股不知名的力气拽住,洛冰河下意识往后一看,竟什么也没看到。
他竟凭空被揪了起来。那股力量带着他躲过周围熙熙攘攘而过的群众,飞快地向后倒去。
洛冰河拼命挣扎,在沈清秋要拎住他的前一刻,本就残缺不堪的袖子被蛮力扯断一角。
“好好的魔界不待,不如跟了本尊吧。”沈清秋道。他的声音极轻,像飘飘渺渺的风一样。
一听魔界二字,洛冰河也不去顾及被扯断的袖子,面色也一瞬间灰败下来。
一句话就将他拉回腥风血雨的魔界。
“…魔界不要我。”洛冰河小声地道,“我没地方可去了。”
沈清秋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但也很短暂,他继续道:“这么小…还不会术法吧。本尊可以教你。”
洛冰河无声地揪紧了沈清秋的衣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显露出幼童的无助:“为什么?”
沈清秋拉起他的手,魔族小孩的手冰凉冰凉的,他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但不知为什么靠在一起能暖一点。
洛冰河抬眸向上看去,红绿交错的狰狞沈清秋镀上一层灯火映来的柔光。连森冷的獠牙与横瞪的大眼看上去都没那么可怖了。
沈清秋似乎抬头思考了一会儿,他的长发高高地竖起,随着走动一晃一晃地。
“不知道。”他回答道。
◎
洛冰河其实很想知道这张面具下的人到底是谁,比这沈清秋是魔是仙还要感兴趣。
而他似乎也不稀罕戴这面具多久,他们随处找了个破庙歇息,沈清秋就在此时把面具摘了下来。
面具被那人随意丢在地上,转而露出他原本的容颜——眉梢入鬓,一双上挑的凤眸微眯,好似敛着人间春色,薄唇微微泛着桃红,与白皙的皮肤形成恰好的对比。
就像洛冰河他娘口中常说的仙人修士,大概长的也如同他一般——不,应该没用和他一样好看的。
他的五官单拉出来看都略显妖媚,但若凑合在一起就只剩下仙人般的“濯清涟而不妖”。
洛冰河下意识咽了口口水,鬼使神差地问:“你是神仙吗?”
沈清秋问声回过头来,挑眉噙笑:“是。”
“……”洛冰河沉默一会儿,“骗人,话本里说神仙从来不会说自己是神仙。”
像太上老君、太白金星诸如此类,甚至下凡都热衷于化作一个拄拐的老头,十分不起眼,别人往往在得到神仙帮助之后才恍然大悟。
“话本?”沈清秋对神仙这话题不置可否,“魔界也有话本么?”
“那是人界的。”洛冰河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我爹他最喜……”
他忽然想起天琅君的最后一句话,猛的顿住了。
他爹最喜欢搜寻人间地各种话本,但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没有人会偷偷在家中藏话本,后来被娘找着后臭骂一顿。
洛冰河愣愣地坐在破庙冰凉的地面上,庙宇四面漏风,呼呼地吹过,如同鬼般哀嚎。
刚刚才收集起来的一点儿忘乎所有的平静,又被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击得粉身碎骨。
自魔界逃出来之后,洛冰河从来没有哭过,苏夕颜和天琅君给他的负担太大,一句“跑啊”将他推上成长的绝路,硬逼着他一步步走向成熟。
哭什么的,已经不能再有了。
洛冰河抿着唇,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以往种种画面。虽然魔族一直嫌恶他们畸形的结合,虽然被迫只能生活在人魔两界交接的荒芜地带,但洛冰河觉得那是最幸福的时候。
如今却什么都消失了。
沈清秋静默地坐在一旁,偏头看了看洛冰河红透的眼眶,口中嚼了很久的抱歉,还是被他压进了肚里。
夜色渐深,街坊中人也变得少了,最后只剩下打更人的锣声。
他本以为洛冰河会哭,但洛冰河连一滴眼泪都憋在眼眶中硬生生没掉下来。他最后重重吸了吸鼻子,问:“明天就教我术法吧。”
四周一时沉寂片刻,连风都停止可鬼哭狼嚎。沈清秋微微抬头看了看残破的神像,神像已经蒙了灰,早已不知道拜的是哪路神仙。
“好。”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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