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箫箫夜阿

【冰九】潮汐锁定（一发完）

　　◎合成人冰×人类九

　　◎标题和内容没有什么关系啦（。就是觉得潮汐锁定的原理好棒啊好带感（不

　　◎合成人不是机器啦，是真·人类，但构成其的细胞是用科技合成的。以及这整篇都在瞎掰，爽就完事了（。

　    ◎我有罪，两个月没更新orz

　　　

　　001

　　

　　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独自坐在屋中，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沈清秋合上《弗洛迪克·布朗合集》，深灰色的瞳眸往监控显示屏上一瞥。

　　外面是白雪皑皑，文明的废墟埋葬在悲哀的白色之中，没有一丝人迹。而苍茫大雪之下，摄像头之前一个白皑皑的人影晃动着。

　　苍白迷茫了视线，沈清秋看不清那人的清晰眉目。那人裹得很紧，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长长的睫毛覆着冰霜，而睫毛之下是璀璨如星的双瞳。

　　屋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沈清秋危险地眯了眯眼，轻轻啧了一声。

　　他戴上眼镜，起身去开门。

　　闸门打开之时极端的冷风贯入房中。

　　那人是一名男子，与众不同的男子。

　　男子拢了拢大衣立领，笑问：“先生，风太大了。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吗？”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丝毫没有受冻时的颤抖。

　　而雪中含杂的酸性过大，硫化物呲呲地侵蚀着他的衣物。

　　沈清秋没有说话，他侧身让男子进来，再费力地关上闸门。

　　暖和了。

　　沈清秋沉默地为男子倒了热水，热腾腾的水冒着热气。

　　“谢谢。”男子眯眼笑了笑，礼貌地回答，“我叫洛冰河，你好。”

　　沈清秋突然勾起唇角笑了，他注视着面前的男子，镜片反射出温和的光。

　　“你是第三个。”

　　他说道。

　　“第三个什么？”洛冰河眉头微微蹙起，面露疑惑之色。

　　“第三个送到我这里来的合成人类。”

　　沈清秋也为自己倒了杯水，任身子靠在软塌塌的沙发上。

　　他看了看洛冰河，洛冰河现在换了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从各方面来说，他与前面两个相比，真是更像人类了。

　　人类与智能的战争已经结束，人类很狼藉地逃离了地球，通过虫洞到河外星系去。

　　沈清秋等十二人与其他四队队员受命仍然留在地球，时刻勘察情况汇报。

　　沈清秋记得他十五岁的时候，看着无数火箭发射，飞向太空中的诺亚方舟。

　　而如今过了二十年，经过虫洞之后按照计划人类已经到达了理想行星。

　　但原来留下来的人员已经一个接一个死去——死于无力抵抗的严寒、死于无法治愈的疾病、死于机器人手中。

　　沈清秋是地球上最后一个还活着的人类。

　　为了防止已经生出自我意识的计算机发现残存人类的行踪，虫洞关闭了。地球已经把他们抛弃了。

　　“第一个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但最后还是被我处理干净了。第二个…啧，一个没用的克隆人。你是第三个。”沈清秋含笑着说。

　　他知道智能机器不知疲倦地把合成人类送来的原因。

　　沈清秋是地球上唯一一个知道人类坐标的人了。

　　所以在智能机器运用纳米科技，合成出细胞之后，到组织、器官，最后成功合成人类，就立即把第一个成功品送到了沈清秋手中。

　　人类的弱点就是无法忍受孤独嘛，沈清秋一个人待了那么久，一定想要一个朋友解闷。

　　而只要接近沈清秋，无论如何也会有一点有关于人类的线索。

　　机器人的想法不知是否继承了人类，反正真是愚蠢得可笑。

　　所以看到两个合成人类都失败，机器人不甘心。

　　他们不相信人类会比他们聪明。

　　沈清秋乜了一眼洛冰河，及颈的乌发慵懒地披散在略有些瘦削的肩上。瓷杯的边缘压在下唇，他轻轻唔了一声。

　　“你倒是让我看得舒心点。”

　　洛冰河也笑了，他放下杯子，身子往后靠在沙发上：“上级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人类研究透了。利用大数据，配合你的喜好将我研发出来。”

　　外面风雨如晦，而经过层层保护的勘察中心却温暖如春。

　　白色荒原与白色的苍穹连接，天地是分不清的，好像又重新回到了盘古还未开天辟地的时代。

　　混沌未开，所有的事物都是愚昧无知的。

　　而天际有一缕黑烟窜出白色，像把斧头一般将天地撕裂。

　　——那是工厂。

　　地球已经恶化到这个程度了，但机器依然是毫无感知。

　　沈清秋沉默了一刹那，他挑了挑眉：“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好这口？”

　　洛冰河继续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了，那再虚与委蛇也没有用了。”

　　沈清秋将视线转到他身上。

　　男人的头发是恰好的长度，乌黑柔软，服服帖帖地靠在耳畔，皮肤白皙得没有一丝合成的痕迹，而眼中星芒灿烂，熠熠生辉。显得他整个人乖顺而柔和。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洛冰河的双眸虽然雪亮，但这样的光芒却不似太阳的温暖，却有些像冷冽的月光，更像剑锋之下一线的冷光。

　　直白而犀利。

　　“不过按照前两个‘前辈’的经历来说，我成功的几率可能也不大。唔…你介意多收留个人吗？”洛冰河的嘴微微嘟起，纤细如女娥的眉轻轻皱起，这是小孩子喜欢做的动作，而放到他这样一个‘大人’身上，竟也不违和。但那双眼中的光依然不变，这是个成年人的眼光。

　　沈清秋有些好笑，他呵一声，肩膀耸动了动，最后有些无奈地耷拉下来：“这里房间很多，你随意。”

　　“谢谢…”洛冰河微微低下头，几绺碎发遮住眼前视线，他抬起眼皮，勾起一边唇角。眼中的光芒更盛，竟有些类似于人类的深不可测。

　　“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套出点什情报来。”沈清秋收敛了面上的戏谑笑容，“你们这么坚持不懈地找人类干什么呢？一举消灭吗？”

　　洛冰河看着他，神色茫然。

　　沈清秋毫无忌惮地盯着洛冰河的瞳眸，眼光却直刺而过，直直看向通过洛冰河眼眸中的敌方的文明。

　　洛冰河低下头躲开沈清秋烫人的视线，不舒服地皱起眉揉了揉眼。

　　“或者说……”

　　沈清秋走近一步，将洛冰河的下巴挑起，迫使洛冰河盯着他。

　　细腻的皮肤，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仰起的下颚勾画出一段优美的弧度。

　　洛冰河真是像得不能再像人类了。

　　“你们想变得同人类一样？”最后的语调上扬，问句中饱含着轻佻讥讽。

　　最后他轻蔑地笑一声，用一种怜悯却又很轻佻的语气道：“拜托，你们好像再倒退。”

　　洛冰河紧珉着唇，既不反驳他说的任何一句话，还任由沈清秋像三岁小孩似的描摹他的眉目薄唇。

　　似乎一遍不够，沈清秋还想摸第二遍。

　　洛冰河依然仰着头颅，却无比准确地抓住了沈清秋乱摸的指尖。

　　触觉。

　　神经元发出信号，信号再穿到大脑。

　　冷的。

　　洛冰河将指尖牵到嘴前，轻吻了吻。他感觉到沈清秋的手似乎瑟缩了一下，却也没有收回去。

　　洛冰河无声的笑了，他握着沈清秋的手，磨蹭过自己的鼻梁、双眸，最后探进柔软的发中。

　　动作暧昧不清。

　　“沈清秋。”他唤道。

　　“沈清秋。”没有人回答。

　　“沈清秋。”沈清秋抽回了手。

　　他倏地转身走了。

　　

　　

　　002

　　

　　沈清秋点了一支烟。

　　外面的风雪没停。

　　鸦青色的烟在温暖的室内升腾而起，逐渐渐变成无力的白色。

　　无数的烟化作微小粒子，再一分再分，终于在空气中分崩离析。

　　沈清秋无所谓洛冰河有没有窥视自己的工作，大概是因为洛冰河完完全全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研发的，他倒是懒得阻止。

　　洛冰河撑着腮，惨白的显示屏光芒照在他的侧颊上。他看了看沈清秋。

　　“烟？”洛冰河突然开口问道。

　　沈清秋手中工作不停，他一手还夹着烟，另一手正在草稿本上计算。他抬眼看了洛冰河一下，问：“抽吗？烟草只能在里面种，这东西已经成稀有物品了。”

　　洛冰河将沈清秋手中的烟捏过来，他端详了一番，含在嘴里。

　　粗糙的颗粒感遁入咽喉，洛冰河难受地咳嗽几声，吸入的烟不知往哪里吐，索性全都吞进肚里。嗓子里干得能硌血，他狠命咳嗽了几声。

　　沈清秋听他要死要活地咳嗽，笑道：“没试过吧。反正你们也不会有味觉。”

　　“机器人所谓的味觉，也只不过是对食物的化学成分分析罢了。”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而对味觉的感触，最原始的资料不也是从人类这里流露的？”

　　他说的很无所谓，嘴角微微上翘，带了一丝讥讽的笑意，而眼睛极其随意地搭在鼻梁上，丝毫没有要扶整齐的意思。

　　洛冰河最喜欢他的手。沈清秋的手瘦削修长，手骨像刀刮一样突出，青筋蔓延在青白皮肤上。不知为什么他的体温似乎比洛冰河所接受到的人类的平均体温要低一些，而且经常是凉的，很难重新回暖。

　　但他不喜欢沈清秋总是说一些很刻薄的话。

　　特别是他总是喜欢把洛冰河和钢铁制作而成的机器人统称为“你们”。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喜欢与不喜欢。

　　总之在人类社会中，不喜欢的就让自己难受，喜欢的就让自己舒服。

　　他也差不多是这样吧。

　　他不喜欢沈清秋把他和冰冷的机器相提并论。

　　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危险地想。

　　洛冰河看了看手中的烟，香烟燃了半管烟灰，半悬半落地挂在烟头。洛冰河手抖了抖，将烟灰抖落在烟灰缸中。

　　他又吸了一口烟。

　　烟气浸过肺部，再从肺部慢慢回升到鼻腔。这一次肺部已经没有感觉那么麻了。

　　这支烟燃尽，洛冰河已经学会了抽烟。

　　沈清秋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动作，含笑看着洛冰河。他最后抱臂倚在桌旁，歪头道：“学习能力不错。”

　　“人类的资料里没有过多地说到烟这东西。”洛冰河看着燃尽的烟头躺在烟灰缸中。

　　沈清秋请笑了笑：“关于人类的资料并不完全，大战的时候被毁掉了很多。”

　　“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是优胜劣汰，那失败的人类文明对于计算机来说就没有什么可学习的地方了。”沈清秋的话毫无感情，或许是人类抛弃了他，或许是从青年时期就孤独地在白色荒漠中生活。他对人类的感情似乎并不是很深，却依然是安分守己的。

　　“不。”洛冰河站起身来，他比沈清秋还高半个头，却是用平视这着看着沈清秋的。

　　他伸出手，将双手撑在沈清秋的两侧，头颅压向沈清秋，他道：“不，我能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

　　他心中——那颗依靠合成细胞和纳米科技运行迸发的心脏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明明计算机都说所有的感觉与思考都来源于大脑皮层的信息交流与神经冲动，但洛冰河却觉得心的感受更加浓烈。

　　“心跳如雷”、“心跳到嗓子眼”、“心里的石头落地”。怪不得人类的任何感受，都要和“心”字扯上关系。

　　心，挺重要的。

　　沈清秋皱眉，身子向后靠了靠，而双手环胸在前，似乎在阻挡这洛冰河的前进。

　　潜意识的动作被洛冰河收进眼底，洛冰河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又不动声色地解开桎梏。

　　“你离我太近了。”沈清秋道，“资料里面没有提到人类的礼仪社会吗？”

　　“这不是礼貌的行为。”沈清秋抬手，指尖推着洛冰河的胸膛。

　　他并没有用多少力气，或许因为傲气太盛，他总会认为洛冰河会听话地推开。

　　但洛冰河没有，他岿然不动立在原地。

　　沈清秋愣了愣，回过神来皱起眉啧了一声。他将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中，微微侧了侧身，从洛冰河身边走过。 

　　洛冰河没有放开他，他心中不悦沈清秋的态度，蹙眉又把沈清秋拉回来。双手合握，将他毫不费力地圈在怀里。

　　洛冰河从沈清秋大衣口袋中捞出烟盒，顺带把还放在兜里的手虚握了握。打火机就在身后，他放开一只手去探身后的打火机，烟抽出一支，替沈清秋点燃。

　　沈清秋动弹不得，自己也知道力气并不如这科技创造出来的畜生。洛冰河一手夹着烟，另一手拢在烟前，恭恭敬敬地凑到沈清秋嘴前。

　　他冷笑一声，低下头叼起烟。须臾洛冰河便让了步，沈清秋嘴中衔着烟，压抑着咳嗽几声。

　　

　　

　　003

　　

　　雪还在下着。

　　白色天空掩盖了宇宙无边际的黑暗，人类已经逃向了不知哪个星球。

　　起居室的沙发上摆着相框，框中的照片也是一片白色。

　　——一片白茫茫中，十二个人站在这所勘察中心前，大风吹得人类政府的旗帜飘扬，看不太清上面的图案。而十二人很年轻，眉宇之间还有青涩之气，却神情如成年人般肃穆。站在最中央的男人面色柔和，却看起来格外的严肃。

　　洛冰河在沈清秋工作之后，将手上的照片端详一遍。

　　他认得出上面的每一个人。上级将这里头所有人的资料都输入到他的脑子里。

　　中央的是岳清源，站在他左边的是沈清秋。

　　那时沈清秋五官清秀，甚是好看，但下颔微抬，眼中竟是高傲之色。

　　洛冰河忍不住噗嗤笑了声。

　　他拿着照片晃晃悠悠地走到沈清秋的实验室。沈清秋察觉到动静，背对着洛冰河顿了顿，微微偏头。

　　洛冰河倚在门边，闷声笑了笑道：“你这照片…好久之前了吧。”

　　“唔…照片的形式已经不多见了。现在不是可以全息投影吗？甚至模拟对话也可以。”

　　沈清秋的视线盯在那张相片上，眼色一凛。他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些东西不好用。”

　　相片这东西百年前就已经消失了，这是沈清秋自己复原出来的相机拍摄的。有了些许改良，相片到现在都眉目清晰，还没泛黄。

　　“上面的小沈清秋…也非常的可爱。”洛冰河嗤笑一声，调侃着说道。

　　“闭嘴，畜生。”

　　洛冰河如愿以偿听到依然不带任何温度的骂句。

　　大概因为洛冰河喜欢毛手毛脚，沈清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叫洛冰河畜生。

　　而洛冰河没有感情，或许是机器人给他设定的“性格”使然，他连情绪也不多见。

　　多半都是笑着的。

　　却像一只伺机而动的豹子。

　　所以类似于畜生这样的骂人的话，洛冰河听了也并不难受。

　　他甚至有些喜欢沈清秋这样骂他。

　　平平淡淡的翘舌音，清冷的声线，缓缓地吐气。洛冰河觉得他并不像在骂人，他骂起这两个字来，都像在对酒吟诗般风雅。

　　沈清秋生于一个文明古国，许多东西还保留有原先的传统。甚至连名字也是，清、秋，简单两个字就能勾勒出那人的身骨。

　　而智能机器为了攻克下沈清秋这个难关，对送给他的合成人类，也都是取了类似的名字。

　　第一名小姑娘叫宁婴婴，据说第二名是完完全全克隆了沈清秋的队长岳清源。但这第二名合成人类有点惨，沈清秋一开门，便向克隆人开了一枪。

　　第三名，是洛冰河。

　　冰、河。

　　大抵是智能机器终于找到了取名字的诀窍，洛冰河的名字还算好听。而按沈清秋的反应来看，也确实是非常符合他的胃口。

　　沈清秋咳嗽了几声，视线扫过那张照片，他道：“照片放回去。”

　　洛冰河挑了挑眉，他将手中的相片放到桌上。

　　他抬眼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数据，随意划拉了几下，问：“还有再和人类联系吗？”

　　沈清秋动作一顿，他回头看了洛冰河一眼，眼中不乏警惕意味。

　　洛冰河以前从来没问过这个话题。

　　沈清秋再回过头，不动声色地道：“没有。”

　　他将手中的计算机放下，修长的手指沿着桌沿，慢慢拉开抽屉。

　　辘轳滚动的声音小到可以忽略，沈清秋往抽屉中探索，摸到最深处的冷硬物件。

　　枪。

　　上一次他就是用这把枪崩了那个克隆人的脑袋。

　　他可没忘记岳清源怎么死的。

　　那日的太阳发射出的光不带有任何的温度，沈清秋的身子怔愣在中心前厚厚的雪地中。

　　岳清源是最晚走的。他的尸体被机器人原封不动地送回来，面容完好无损，唯一恐怖的就是太阳穴留下的血洞，血液已经流尽了，在纠结的发丝中凝固成黑褐色。他是被智能机器折磨死的，而且极具挑衅意味地，它们竟然把岳清源的尸体送了回来。

　　咔哒。

　　子弹上膛。

　　“沈清秋？”洛冰河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沈清秋的身后，转手将沈清秋手中的手枪枪管握住。

　　“你在干什么？”洛冰河在他的耳畔问道，而手中动作看似温柔，却直接将沈清秋的手指掰开。

　　手枪掉落回抽屉中。

　　沈清秋心中一凛，猛然发力想挣脱洛冰河的束缚。洛冰河不以为然，他一只手锁住沈清秋抬起的手腕向后掰去，骨节传来不堪重负的喀喀声，沈清秋闷哼一声，手直接撞在了桌子上。

　　“我只是问了一句，你就要这么狠心赶尽杀绝吗？”洛冰河压低身子，质问着沈清秋。

　　“呵。”沈清秋挣了挣手腕，脱臼的痛不算什么，但依然没法挣脱，最后他认命地放弃挣扎，又微微抬起头颅，像二十年前那张照片上的沈清秋一样高傲，“你不过也是被它们养出来的畜生罢了。”

　　洛冰河微微挑眉，随即进一步压近沈清秋，冷冷地问：“我和它们一样吗？”

　　沈清秋霎时皱起了眉，他眼中闪过些许疑惑，紧抿着嘴没有说话。洛冰河见他不回答，便低下头吻住沈清秋的嘴唇。

　　温润的触感从唇面传来，沈清秋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等洛冰河开始撬开他的唇齿时才想起来用另一只没脱臼的手去推洛冰河。

　　触感是真实的，就如同人类一样。

　　洛冰河并没有留恋的意思，一吻很快就结束了。他神色严肃地看着沈清秋，眼中带着一点山雨欲来的怒气。

　　沈清秋的眼镜歪向一边，他喘着气，抬手就掐住洛冰河的脖颈，他骂道：“畜生。”

　　“沈清秋。”洛冰河的声音盖过了沈清秋加下来的骂句，语气似乎饱含着各种不耐烦，“程序中没有告诉我有接吻这一项。”

　　“我和它们不一样。我想对你做的任何事，都是它们从未下达过的指令。”

　　洛冰河毫无忌惮地盯着沈清秋，精心设计过的眼睛很好看，瞳孔是黑色的，而虹膜却带了一点血色，里面似有一串串数据在高速流动。沈清秋的心情稍微平复下来，镜片之下的眼神晦暗不明，洛冰河不知道他究竟相信了没有。

　　

　　

　　004

　　

　　洛冰河从身后抱住了沈清秋。沈清秋还在工作，但手明显僵顿了顿。

　　“出去。”沈清秋啧了声。

　　但洛冰河没听话，他转身走到一块版图前。这是宇宙的一块小版图，洛冰河将其拉大，黑暗中无数的星光璀璨，洛冰河的眼只盯着一处，他将版图放大，直到左上角的某个小亮点已经足够大。

　　屏幕右侧自动显示出那颗行星的名字。

　　洛冰河问：“是这里吗？”

　　他指的是人类逃亡的坐标。

　　沈清秋瞥了一眼那颗行星，他提起唇角一笑：“如果这么好找的话，你们就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折腾我了。”

　　洛冰河眼色一黯，他侧身支在沈清秋身旁，从口袋中掏出烟来，熟稔地点燃。

　　“这里不准抽烟，出去。”沈清秋皱着眉，他扶了扶眼睛，“滚出去。”

　　洛冰河没走，他手上夹着烟，将烟灰抖落到垃圾篓中，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沈清秋，我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沈清秋眯了眯眼，随即他冷哼一声，“也是，自主学习的能力非常强大嘛。”

　　洛冰河立刻把刚才找到的所有数据全部格式化删除，他的眉无意中蹙起：“我在计算结果前断开了脑中与它们的无线连接，七天了，它们已经发现异常了。”

　　“自我意识？”沈清秋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问，“像几百年前机器生出自我意识一样。”

　　洛冰河顿了顿，他竟从未想到自我意识这个词。他和它们不一样，这他是知道的。却从未想过这如同几百年前的机器相同，自我意识的觉醒，然后导致战争的爆发。

　　他有些惊愕地看着沈清秋，心脏跳动的声音被无线地放大，耳边似乎有电线短路的微小的呲呲声。最后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脑中计算过所有的回答，最后才有些无奈地回答道：“我不清楚。”

　　沈清秋垂下眼帘，微长的睫毛遮盖住他眼中的神色。沈清秋脸上没什么血色，嘴唇也像生病了一样暗淡。

　　“你知道吗？人类最大的特点，就是永远不能像计算机那样了解自己。”

　　沈清秋轻声答道。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面对眼前的屏幕，最后将消防系统关闭，将洛冰河带出实验室。

　　自爆程序启动。

　　沈清秋下意识舔了舔下唇，不知什么时候嘴唇已经干燥无比。他轻轻咳嗽一声，对洛冰河说道：“不论你会不会把情报上报，都把我杀了。”

　　洛冰河倏地抬起眼来。

　　“现在、立刻。用最彻底的方式，连脑电波都要消失掉。”

　　洛冰河蠕动了动嘴唇，神色一下子冷冽下来。沈清秋等了几秒钟，便拍了拍洛冰河的肩膀。实验室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里面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他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转身看向起居室屏幕上的监控。

　　摄像头安在入口处，看上去与往常无异。

　　但洛冰河却说：“看来比我想象得要快。”

　　

　　

　　005

　　

　　沈清秋咳嗽了声，脑后的探针依然不知疲倦地嗡嗡运作，电线连接着探针，在窥取脑中的任何一个信息。他已经分不清在这里待了多久，眼镜碎了，双手被铁铐固定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沈清秋的心往下一沉，他知道，机器人是不会有脚步声的，那顶多算是金属砸地的声音。

　　像这样从容有力的脚步声——沈清秋一下子就知道那是谁了。

　　洛冰河……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地翕动。

　　“把针撤掉。”洛冰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依然是那样平淡有力，甚至有一丝沈清秋的影子在里面——莫名的高傲和讥讽。

　　沈清秋脑中的探针停止了工作，他仰起头喘了口气，斜眼看了看站在灯光之下的洛冰河一眼：“混的挺好，还拿到了进入权限。”

　　“它们没意识到我的异常。”洛冰河道。

　　“呵。”沈清秋沙哑地笑了笑，似乎再也没力气说话了。

　　“我没上报——它们拿你没辙吗？”洛冰河走近了沈清秋，他替沈清秋倒了杯水，亲自将他扶起，水杯送到沈清秋面前，他顺从地抬头喝水。

　　洛冰河极少见到沈清秋这么温顺。

　　“你也拿我没辙，不是吗？”沈清秋喝了水，喉咙滋润不少，但声带已经沙哑太久，声音依然是嘶哑的。

　　洛冰河没有接这个话茬，他自顾自地道：“我可以让你彻底死掉。”

　　沈清秋神色恍惚，最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如果你不开口，那就绝无可能会死…也不会活着。”洛冰河俯下身，在沈清秋耳边轻声地说。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沈清秋严肃地问，他的眉尖挑起，却没有了以往的轻佻。

　　“…我不知道，大概是为了人类吧。”洛冰河平静地说，话中带着茫然，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人类？”沈清秋啐出一口血沫，咳嗽着笑起来，“你怎么和我一样傻。人类把我抛弃在地球上，我也还是执迷不悟地为他们做任何牺牲……你怎么也要这样呢？”

　　洛冰河没有说话。

　　他想起沈清秋安放在相框中的相片。

　　十二个青年孤零零地看着满载所有人类的诺亚方舟逃离地球，偏偏要留下他们到这方早已成了炼狱的人间。他们注定一开始就要死在孕育了生命长河的故乡，所有的艰辛努力，都化作个人信息资料中徒劳的“烈士”二字。

　　沈清秋淡忘了自己是否有过怨恨，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死前都未说过一句后悔的话。

　　他也不能后悔。

　　洛冰河看着如今的沈清秋，沈清秋在凄悲地笑着，眼角似乎有一点点泪痕。

　　等沈清秋笑够了，他重重叹了口气，对洛冰河说：“来这里是有时间限制的吧。你快动手吧，我也受够了。”

　　洛冰河从腰间取出注射枪，药液是浑浊的白色，让洛冰河想起了他没天从勘察中心往外看到的景色。人类所建立起来的摩天大厦已经沦为历史的废墟，过分酸化的雨滴落，建筑成了坑坑洼洼的无用的岩石。白皑皑的雪永远覆盖在废墟之上，也是坑坑洼洼的，一片浑浊的白色。

　　沈清秋看着他，开口道：“人类文明中确实有一样机器永远都无法模仿出来的东西。”

　　注射管安在了枪膛上。

　　“那就是感情，它们可以有情绪，却连三岁小孩都情感都没法模仿出来。”

　　沈清秋感受到大动脉的搏动，而冰冷的枪口就抵在大动脉的位置上。

　　“不过情感这东西没什么用处，它们不模仿也罢。”

　　洛冰河发现沈清秋已经不再把他与它们放在一起了。

　　“那你呢，洛冰河？”

　　沈清秋的话音像一滴水珠般滴落平静湖面。

　　滴答。

　　涟漪扩散开来。

　　“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沈清秋含着笑，无不温柔地问道。

　　在勘察中心，外面是风雨如晦，而室内是四季如春。

　　洛冰河顿了顿，他好像在搜寻着答案，到最后也是无力的几个字：“我不知道。”

　　沈清秋无声笑了：“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洛冰河没有回答，而注射枪抵得更用力了。

　　“我在勘察中心留了包东西。”

　　洛冰河扣动扳机。

　　这是沈清秋死前最后一句话。

　　

　　

　　000

　　

　　刺耳的警告声响彻云霄，所有的武装机器都将枪口对准了勘察中心前的一个人影。

　　那人披着大衣，嘴上叼着烟。

　　身后插着一支残破不堪的旗帜，甚至连上面绣都什么图案都看不清了。

　　“警告叛变分子！警告叛变分子！根据第十四支条例，立刻就地处死！”

　　洛冰河吸了一口烟，白色烟雾立刻消散在狂风中。他咧开嘴笑了笑。

　　枪炮声同时响起。

　　据说，这是新人类的开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