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九】乌夜啼(16)
◎洛冰河×沈清秋
◎这章完结啦(好快哦)有番外噢!
◎夫夫从良进行时
◎其实很多剧情是有伏笔的,但可能太隐蔽了也太细了大家可能没看出来(反正如果是我在看我都看不出来orz)
◎最后几段我写得心里难受,今天虐一虐冰哥吧
。
洛冰河把沈清秋放在塌上,像从前无数次一样把被褥掖好,仿佛沈清秋只是一时嗜睡,过一会儿便会打着哈欠醒来。
想到这里,洛冰河提了提嘴角。他重新把檀木熏香点燃,把烛火吹灭。月光下他看见那没被沈清秋放入暗格的匣子,他怔住了。
他摇摇晃晃地去抓住那没有任何缺口的匣子,旁边放着的是《乌夜啼》的曲谱。
还有两次机会能够解锁,他知道找岳清源是不可能了。
岳清源的所有痕迹都被他嫉恨似的从这世上抹去。
洛冰河回想了想,秋海棠也是不可能的,沈清秋估计恨她还来不及。在清静峰,沈清秋最宠爱的弟子只有宁婴婴了。
他皱了皱眉,或许找宁婴婴,还能打开。
。
至少宁婴婴还是洛冰河的师姐,洛冰河并没有对她怎么样。甚至看在平时她都为沈清秋求情的份上还为她安排了一户还算安康的商贾人家再嫁了。
找过去不难。
当宁婴婴被婢女簇拥着从府中走出来,看到洛冰河时她吓了一跳。
宁婴婴显然被丈夫爱护得很好,皮肤依然是白皙粉嫩的,只是眉目间的天真依然褪去,只剩下经历风霜之后的淡然。
她盯着洛冰河看了许久,稍稍退后了一步。
“我不是来杀你的。”洛冰河身边连一个仆从都没跟。
宁婴婴缓了口气,才重新端详起洛冰河,洛冰河依然是她想象中那样英俊而强硬。但不知为何面色憔悴许多,眼窝深陷,一双眼瞳黑得法子。
她想开口叫声阿洛,但已然知道这样不符合她的身份,她张了张嘴,迟疑地唤道:“君上……”
洛冰河点点头,道:“我此次前来,只是要拜托师姐一件事。”
“君上,不介意的话可以在府中说。”宁婴婴道。
“好。”洛冰河随宁婴婴进了府。当初将宁婴婴被送到这里的时候,宁婴婴并没有哭闹,她只是笑了笑,一句话也没有说。
府中有一处很静谧的小亭,周围是竹子,很像清静峰的风格。
“沈清秋…师尊……仙逝了。”洛冰河开门见山,他无法说出沈清秋死了这样残忍的句子来,他只能用仙逝来将这结局说的好听一些。
宁婴婴愣了愣:“……仙逝了?”
还没等宁婴婴再说出什么句子,洛冰河就将那檀木匣子从乾坤袋中取出。
“这是师尊的匣子,需要某个人的血作媒介。”洛冰河尽量将事情讲述得简洁,“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岳掌门已经陨落,我只能找你试试。”洛冰河的语气又变得平淡,“只需要一滴血液。”
“如果打开了,这个匣子就应当是属于你的。”洛冰河继续道。
“为什么?”宁婴婴摸了摸着袖边的刺绣,她又仿佛觉得自己多言了,又急急忙忙止了话音。
洛冰河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手中反复摩挲着檀木匣子:“这匣子本当就要给师尊想要给的人。”
宁婴婴看得分明,他眼中是含着深深的柔情,这份柔情藏得太深,也太久。宁婴婴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藏起这份柔情的,或许很久很久之前就产生了。
这份柔情先是毫无保留地从双眸中流溢出,后来再被深深埋藏,藏到他自己都以为已经消失了。
“好。”宁婴婴点了点头,就低头咬破指尖,几滴鲜血就滴落在地面,洛冰河用灵力把继续滴落的血珠接住。
她还有很多话想问问洛冰河,但她已经不是洛冰河的嫔妃,如今是一句话都没有资格说的。
而洛冰河的注意力全都在檀木匣子上,血珠落在匣子上,因为重力而滑下。
却没有起任何反应。
洛冰河又将解咒在细细念一遍,依然是毫无反应。
“不行吗?”洛冰河的脸色渐差,宁婴婴看他这样,担心地问。
洛冰河摇摇头,他看着昔日曾在自己面前展露过天真笑颜的师姐,一时间恍神,这些年来他都没好好看过这位已经长大的师姐。
她的身躯已经成熟,面上也不再常挂着天真笑容。
“师姐,”洛冰河忽然道,“当年谢谢你。”
宁婴婴霎时顿在原地,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洛冰河已经走远。
她还记得洛冰河的背影。
也见到过很多次。
从曾经年少挺拔,到帝王君临,最后是消失在她视野中的玄衣飒飒孑然而立。
都是他一个人。
。
洛冰河定定看着桌上的木匣,似乎是绞尽脑汁,无奈地趴在桌上,他看了看塌上的沈清秋,问:“是给岳掌门的吗?”
当然没人会回答他。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否则这个木匣会永远关上。
岳清源已经身死,就算洛冰河拿到了他的血,再打开已经没有用处了。
那是给岳掌门的东西,他没权力占为己有。
那就不要把最后一次机会浪费了。
洛冰河几乎是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态,将手心狠狠剜一个口子,血洒到匣子上。
匣子在一瞬间闪了红光。
“?!”洛冰河瞪大双眼,又不可思议地揉了揉,刚才确实没看错,是檀木匣子闪出的光。
如果…如果这匣子……
洛冰河不敢想。
他哆嗦着嘴唇,开始念出解咒。
在开始念咒的一瞬间,匣子立刻迸发出红光,沿着奇怪的纹路蜿蜒至整个匣子。
最后一节咒语念完,匣子也应声打开。
不可能…不可能的……
洛冰河的眼中立刻泛起血色,心魔印开始翻滚殷红。
不可能,也不应该是他的啊……
他的神情僵硬极了,很久才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只是心魔血恰好能打开罢了。
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
不要多……
洛冰河想去拿起那匣子,却不料手根本使不上劲,檀木匣在手中颠簸,落到地上。
晃荡一声,撞出里面的东西来。
亮晶晶的碎片撒在竹地板上,在月光的反射下极其亮眼。
碎片上躺着一本发旧的书籍。
碎片在洛冰河的手靠近时忽地发出光芒,像修雅剑一样灵光流转,伴着细微的嗡鸣。
洛冰河心中共鸣似的震颤一下。
——正阳断剑。
夜晚是安静的。
再过几个时辰就快黎明了。
洛冰河觉得此刻是最黑暗的。
暗得如同无间深渊。
不对。
不是。
不该。
正阳剑,不应该早已化成齑粉了吗,怎么会在沈清秋手中。
沈清秋不应该很恨他吗。
不是巴不得他死吗。
唔……可是,为什么?
洛冰河怔怔地将碎片一点点捡起,正阳锋利如初,等收拾完所有的碎片,刚才划开的口子旁又已经多了好多伤口,一双手鲜血淋漓,没人看着不心疼。
他将碎片拢进手心,有几块碎片埋入了露出的血肉,像是要把它埋入骨中一样。
血从紧闭的指缝中流淌下来,差点沾到那本泛黄的旧书。
洛冰河忙去捡起那旧书,却被熟悉的字刺痛了眼睛。
那是沈清秋的字,内容是心法。上面有很多沈清秋的批注,他随手翻了翻,愈发觉得眼熟。
当初洛冰河的心法是与别人不一样的。是假的,特别是融合期之后,更是与其他人完全不同。
他曾经问过沈清秋为什么心法不一样。
而沈清秋则啐一口血沫:“你杂种一个,怎么配得上与他人用一样的心法?”
只是沈清秋又为什么要拿错误的心法去研究?
洛冰河翻看着书籍,心中早已建起的高垒逐渐崩塌,变成残垣断壁。他心中狼藉一片。
他在心中重复了无数遍的不可能,甚至开始喃喃出声。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将批注一遍一遍看过,批注给的内容都和他按照这本心法修炼的方法一样。
甚至还有详细的解释。
这样一看来,这本心法……是正确的。
是…正确的……
甚至可能是沈清秋,亲自为他写的。
洛冰河听到了一个声音,他不知道是什么。
好像,有一个东西,轻轻地碎了。分明动静很小,但却碎得粉身碎骨。
很痛很痛。
他看到扉页上用朱砂小楷批注着:可安灵力暴虐者之神。
这句话与《乌夜啼》中的批注在眼前重叠。
洛冰河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走火入魔,他甚至可以比其他同一届弟子更早进入“融合期”,他能在仙盟大会上崭露头角。
他几乎每一夜都可以听到《乌夜啼》,他却只能在柴房中听到。
所以……
一个答案在洛冰河心中炸开,将那残垣断壁炸成齑粉。
《乌夜啼》是沈清秋亲自谈给他听的,只给他听的,根本没有什么岳清源夜半赴会。
心法也是只给他的,特地给他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深藏在匣中的断剑,理由也显而易见了。
——沈清秋,他从来都将洛冰河放在眼中。
是沈清秋在瞒天过海,是洛冰河在自欺欺人。
洛冰河的手明显抖了抖,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喷涌而出,不可抑制。
胀极了,痛极了。
他捂住胸口,大声喘息,冷汗涔涔下冒。
眼眸中的血红翻涌到了极致,时刻像是要流下血泪的样子。
最后他捂住口,重重咳嗽了一声,一瞬间指间溢出暗黑的血。
洛冰河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像具行尸走肉般走到塌前。
沈清秋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突然揪起沈清秋的衣袖,一双血瞳对着沈清秋,眼中是满满的愤怒。
太像之前虐待凌迟沈清秋的那个洛冰河了。
沈清秋的手垂在袖中,面色苍白。
不会有歇斯底里的表情,也不会惊恐地发抖瑟缩。
什么也没有。
他已经死了。
若不是洛冰河用灵力维持,那具身躯也会魂飞魄散。
“…沈清秋……”洛冰河过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的肩一下子耷拉下来。
若是他能看到塌旁的铜镜,他会发现心魔印快要爬满他的脸。
最后眼眶通红,他抱住沈清秋,用双臂紧紧地锢住沈清秋。
“为什么…为什么?沈清秋,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为什么不肯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为什么明明被误解却还要这样高傲。
为什么在知晓他是魔族之后还要藏起正阳剑。
洛冰河问到咽喉中发出的只剩下破碎的颤音和无法平息的喘息。
最后都凝结成极低极低的呜咽。
像跪在沈清秋面前,被泼了茶的那时候。
但没有人,会悄悄地抱住他,对他说:“别哭,是为师不好。”
他真的好该死。
他让沈清秋死了。
两次。
最该欠沈清秋的是他,最该千刀万剐的也是他。
洛冰河再说多少个“对不起”也于事无补。沈清秋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他揉了揉眉心,才发现心魔几乎要无法抑制,埋藏在他心底的用沈清秋借题发挥的恶意,又出来叫嚣。
洛冰河手指绕过沈清秋的青丝,枕住他的后脑。
他怀中的人儿有世上最好看的眼,笑与不笑都那样有神。
洛冰河抚上沈清秋的脸颊,他的样貌与平日有些不同,好像更清瘦了些,眉目中裹着一层柔和。
就是洛冰河心目中,最清高最温和的沈清秋。
会为他寻找适合他的心法,会为他弹奏《乌夜啼》,会为他收好断剑,会为他买剑穗,会在万千灯火中,捧着一盏赤红莲花,与他拥吻厮守。
多么好,多么好。
这么好的人,渡他回了人间。
洛冰河眼角的泪无声地滴落,滑落在沈清秋的鬓边,没入发丝。
他吻了吻沈清秋的眉心。
心魔印在忽闪忽烁。
接下来他走到泠泠夜色中,独自一人面对满是沈清秋的心魔。
。
他走的很好。
洛冰河为他穿上了他最喜欢的那件青衫。三千青丝被洛冰河梳了许多遍,最终用刻着“秋”字的玉冠绾成最适合他的样子。
洛冰河把他葬入琉璃棺中,可保永远不腐。他想了想,又在沈清秋身边放了一柄扇子,和悬着素绿剑穗的修雅。
沈清秋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棺中,好像随时都会醒来。
只是洛冰河知道他绝不会醒来,也不会入六道轮回。
如梦魔所说的一样,算作齑粉,不入轮回。
但至少,沈清秋的最后一眼,尽是洛冰河。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洛冰河找人定制了清静峰的校服。素白的衣衫与眉心刺眼的心魔印格格不入。
他踩过泛出青苔的石阶,这里曾经也被很多人踏过。
——开山的仙祖,历代的峰主,虔诚的弟子,入侵的魔族……连他都在这上面走过成千上万回。
那时沈清秋还在,所有人都在。
竹叶摩挲的飒飒,数十年都没变。
只是他从未有哪一次,都像此刻这样郑重。
昨夜冰雪未消,竹叶沾着白雪,又渐渐熔成了水。
竹林间依稀有道青色身影,一瞬又消失不见。
噢,是幻觉。
洛冰河垂了垂眸。
风乍起,清静舍檐下的銮铃响得厉害。
洛冰河执着正阳剑,跪在棺前,行最后的拜师礼。
一拜,二拜,三拜。
额头叩在石板上砰砰有声。
一日为师……
然后他像初入山的弟子一样,笨拙地、虔诚地,在棺前的灵牌上刻着。
——吾之尊师,沈清秋之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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